——津市虎爪山旧石器遗存走笔

在历史悠久的中华文明之前，还有更古老的人类生活在中国大陆。人类对自己来源的追寻由来已久。中国有女娲氏用土造人的故事，基督教的《圣经》也有上帝用泥造人之说。谁是我们的祖先，他们怎样生活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寻求这些答案一直是中国旧石器时代考古学者孜孜不倦的追求。
虎爪山旧石器的时代
寻找我们祖先的工作在中国境内开始于20世纪初期。1929年发现了北京猿人的第一个头盖骨，震动了世界学术界。而中国南方的旧石器时代考古一直比北方进展缓慢，他们认为南方的旧石器也可能埋藏在洞穴遗址里，在这个追寻洞穴遗址的怪圈里他们曾一度迷茫。直到80年代末期湖南旧石器时代考古才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丰硕成果，湖南考古工作者在旷野遗址中发现了旧石器。这一发现可谓石破天惊，惊醒梦中人。原来南方的旧石器遗存是以旷野遗址为主。从此湖南旧石器时代考古工作开始遍地开花，硕果累累。
津市虎爪山旧石器遗存也恰好在这个时期被发现。1988年初，为了配合城市基本建设，津市文管所在虎爪山调查发现了20多件打制石器。虎爪山位于津市澧水南岸的四级阶地上，其西接武陵山脉，东望浩淼洞庭，北控广阔的澧阳平原，南部是缓缓过度的低山丘陵，真是一处适合人类繁衍生息的好地方。同年8月，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虎爪山进行了小规模的调查发掘工作，通过考古发掘，证实了虎爪山旧石器遗存的埋藏地层为澧水四级阶地的网纹红土地层（网纹红土即红土中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白色纹路，纹样特别鲜明突出）。并且根据旧石器埋藏的地层关系确定其年代为中更新世早期阶段。这是当时湖南境内发现最早的一处旧石器地点，也是长江中游包括江汉平原与洞庭湖平原最早的旧石器地点。因从虎爪山出土打制石器的制作方法和类型有别于其它文化类型，所以根据其文化特征定名为“澧水文化类群”。虎爪山的发现让考古工作者感到异常兴奋，但为了慎重起见，当时对外保守宣布：新发现的虎爪山旧石器遗存距今约35万年。
在虎爪山旧石器遗存被发现后的日子里，研究探索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全国著名旧石器文化研究学者、省考古研究所所长袁家荣先后邀请了我国知名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安志敏、吕遵锷等教授前来实地考察指导。随着虎爪山资料的公布，在海外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美国耶鲁大学、法国、以色列、日本等国家的古人类研究学者纷纷前来考察研究。专家们最终确定，虎爪山旧石器遗存的年代至少可定为距今约50万年，其地质年代还是属于中更新世早期阶段。这也就是日后坊间流传着关于虎爪山旧石器的年代有二种版本的原故。在2005年对虎爪山进行第二次考古发掘期间也有不少人询问其切确年代的问题，要知道旧石器时代考古一般是很难用绝对年代说明的，而较适用于相对年代。所以我们一般采用其相对的地质年代——中更新世早期阶段。后来陆续出版的一些关于虎爪山旧石器研究报告，包括北京大学王幼平博士的〈〈旧石器时代考古〉〉都广泛采用了这种说法。
远古的呼唤
有人说人类的童年延续了二百多万年，在考古学的辞典里被称为“旧石器时代”。人类在享受现代文明的同时，是否还记得来自远古的呼唤。时光如梭，2005年8月虎爪山又迎来了对它的第二次科学发掘。省考古所所长袁家荣先生亲自担任了这次发掘的领队工作，考古队员分别在虎爪山的南麓和东北部布下探方，他们头顶烈日，历时一个月。共发掘出土旧石器60多件，其中包括砍斫器、大三棱尖状器，似手斧尖状器、石球、刮削器等石制品。中央电视台、湖南日报等国内多家新闻媒体争先报道了本次发掘情况。经鉴定制作石器的原料主要来源于本地河流砾石和石英砂岩。虎爪山本地的原材料影响到石器制作只能向粗狂型发展，石器原料是早期人类生产与生活的重要资源，其来源与各地区的地质地理条件密切相关，石器原料直接影响着石器加工。有人做过实验，用欧洲的燧石原料打制一件手斧并不是很困难的事，但要用石英加工一件北京人的尖状器则很困难。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虎爪山旧石器的功能，袁家荣曾选择了10件标本利用放大倍率可达200倍的显微镜进行使用痕迹的观察。观察的结果发现石器上有明显的使用痕迹，推测出这些石器和当时人类的采集与狩猎二种基本的生产经济有关。虎爪山的旧石器以砍斫器、大三棱尖状器等大型石器占优势，这反映了虎爪山采集经济所占比例大于狩猎。中更新世时期华南地区以亚热带森林环境为主，砍斫器、尖状器等大型石器适应在林木茂盛的森林地区从事劈砍、挖掘工作。砍斫器的用途主要用于砍伐和加工树木、竹子。但这类活动并非直接获取食物的生产活动，人们利用砍斫器砍取树枝、木头、竹竿，然后可以筑造简易的居棚，加工木棍尖棒用于捕猎和挖掘植物块茎等。三棱尖状器类似于今天的洋镐和鹤嘴锄，用来刨土翻地，挖掘植物块茎。虎爪山旧石器直接反映狩猎生产的是石球和刮削器。石球用来狩猎，刮削器则用来切割动物毛皮。
穿越时空的轨道，让我们看到了数万年前虎爪山附近的自然环境优美而富饶。当时纬度较低的南方自然环境变化保持相对稳定，气候适宜。森林中象群高视阔步，猿猴攀爬嬉戏，虎、豹、狼等食肉动物屏息潜行，寻找着掠食的最佳时机，草地、水滨则活动着无数机灵的鼠、兔及沼泽型的生活专家鳄鱼、犀牛。而在这片亚热带风貌的王国中，原始人扮演着最高统治者的角色。他们是大自然中的精灵，他们也得到了大自然的恩赐。
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远古的气息离我们越来越近，人类童年的轮廓也愈来愈清晰。湖南的旧石器时代考古已逐步建立起完整的文化框架。以“澧水文化类群”为例：早期的代表是津市虎爪山；中期的代表为澧县鸡公铛；晚期的代表是澧县乌鸦山。在漫长的历史演化过程中它们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所表现的共同区域性特征，构成了澧水文化类群。它们的文化特性有别于其它旧石器文化类群，但也存在着交叉的因数，如澧水流域的大尖状器和石球与山西丁村的同类石器有着较大的共性，这些文化的交叉性都还有待我们去探索。
进入21世纪后中国旧石器时代文化的多元性也逐步被人们认识。南方的湖北、安徽已发现了古人类头骨化石，湖南石门燕儿洞也发现了晚期智人的化石。湖南旧石器晚期文化的研究工作在逐步向新石器文化早期的边缘接轨。而旧石器早期文化的源流还在探索追寻，我们深信，在湖南这块神奇的土地上，一定能找到比虎爪山更早更好的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存。